摘要:追尋納蘭的腳步,今天,在水長城半島仍然能夠看到“淥井”,納蘭圍獵飲水處。世事滄桑,332年前的邊塞獵場如今已變成了景區(qū),一眼汩汩清泉變成了沉默的老井,井欄裝上了石柱鐵索,井水依舊清澈甘洌。淥井留下了納蘭的印記,也為景區(qū)增添了文化韻味。
清康熙二十二年(1684年)初冬,地處邊塞的黃花城西水峪長城迎來了第一場雪。雪后初晴,太陽暖暖地普照大地,明晃晃地有些耀眼。那些平日躲在山林里的山雞野兔和狍子,趁著難得的好天氣跳跳鉆鉆地跑出來尋覓食物,準備過冬。雪地上不時留下一串串不同的足跡。
長城內外的溝谷是這些飛禽走獸自由活動的領地,可有時也是它們遭遇意想不到的災難的地方。那時的長城邊塞已漸漸完成了自己的使命,黯淡了刀光劍影,它只是風景,是無邊無際的鄉(xiāng)野風光的一個組成部分,正好成為人們初冬季節(jié)狩獵的獵場。
一位相貌端莊身手矯健的年輕人帶著幾名隨從出現(xiàn)在長城腳下,一為圍獵,一為巡行賞景。此人就是清代最為著名的詞人納蘭性德。
那時候,黃花城一帶南邊緊鄰天壽山,那里有明朝的皇家陵寢。北側則為萬里長城,巍峨壯觀。這些地方,佳林蓊郁,微徑幽邃,山水奇絕,又具有濃郁的邊關文化氣息,這對當時的一些達官顯貴、文人墨客來說,極具吸引力。
納蘭的腳步停留在西水峪關口外的山灣處,那里有一眼清泉汩汩流出,經(jīng)過半日奔波的他有些疲憊,就在泉邊品嘗泉水。一捧泉水入口,頓覺十分甘洌,遂名“淥泉”。“淥”意為“清澈”,與詞人居所“淥水亭”中之“淥”字相同,可見納蘭對此泉非常喜愛。
夜晚,納蘭一行住宿農家,透過窗欞,見月光如水,照在積雪上,如同白晝。于是披衣?lián)]墨,寫下著名的《點絳唇·黃花城早望》。
五夜光寒,照來積雪平于棧。西風何限,自起披衣看。對此茫茫,不覺成長嘆。何時旦,曉星欲散,飛起平沙雁。
納蘭性德的詞總是那樣的能直指人心,詞中描繪了黃花城山野雪夜將曉的景象,詞全用白描,但樸質中饒含韻致,清奇中極見情味。黃花城奇異的景觀,作者無聊賴的心緒躍然紙上。凄冷之景,直抒凄愴之情,空靈、深邃,意味深長。后人在《納蘭性德詞選》中評曰:“此詞寫月照積雪,雁起平沙,而人立西風之中,獨對茫茫長夜、茫茫大地,表達了一種空曠寂寞之感。情景相生,頗具感染力。”
納蘭性德出身貴族,其父是康熙時期權傾朝野的“相國”明珠。年少的納蘭聰穎過人,工詩文、擅騎射,文武全才。他于康熙十五年(1676年)參加殿試,得二甲第七名,賜進士出身。康熙帝深愛其才,又因他是八旗子弟,上代又與皇室沾親,便留在身邊,授予三等侍衛(wèi)的官職,后晉升為一等侍衛(wèi),多次隨康熙帝出巡。
少年得志,一生注定富貴榮華,錦衣玉食??杉{蘭性德偏偏是“雖履盛處豐,抑然不自多。于世無所芬華,若戚戚于富貴而以貧賤為可安者。身在高門廣廈,常有山澤魚鳥之思”。也就是說他內心深處厭倦了官場的庸俗和侍從生活,無心功名利祿,但又無法擺脫現(xiàn)實,做個自由自在的人。“山澤魚鳥之思”,是他對大自然的深情渴望。
作者時年29歲。對仕途的不屑,對富貴的看輕,使納蘭性德對凡能輕取的身外之物無心一顧,但對心與境合的自然世界卻流連向往。短短的《黃花城早望》,我們看到了雪夜光寒,平沙飛雁的詩意,也看到了納蘭性德對懷柔山水的深深眷戀。
清代懷柔,雖為偏僻小邑,而內拱京都,外聯(lián)邊障,其山川關隘,控扼形勝,對詩人具有莫大的吸引力。清康熙《懷柔縣志》記載,康熙四十九年,懷柔于三教堂舊址改建祗園寺,遂建行宮。圣駕避暑熱河,往回駐蹕,差務較順義尤繁。據(jù)考證,康熙朝,皇帝駐蹕懷柔見諸文字記載的共26次。納蘭性德作為皇帝身邊的御前侍衛(wèi),隨行懷柔是極為自然的事,懷柔的山水風光對他并不陌生??上б蚴请S行的御前侍衛(wèi),其行蹤以他當時的身份是不可能留有記載的,倒是他的另外幾首《納蘭詞》,為后人記錄下他游歷懷柔的歷史遺蹤。
齊天樂·塞外七夕
白狼河北秋偏早,星橋又迎河鼓。清漏頻移,微云欲濕,正是金風玉露。兩眉愁聚。待歸踏榆花,那時才訴。只恐重逢,明明相視更無語。人間別離無數(shù)。向瓜果筵前,碧天凝佇。連理千化,相思一葉,畢竟隨風何處。羈棲良苦。算未抵空房,冷香啼曙。今夜天孫,笑人愁似許。
專家考證,這首詞與《點絳唇·黃花城早望》均寫于康熙二十二年(癸亥)。白狼河,源出懷柔橋梓鎮(zhèn)上王家峪村。河出沙峪口山峽后,在沙峪口村南進入順義區(qū)境內,經(jīng)良善莊西、范各莊村東,向西南至順義區(qū)大赴任莊南,匯入藺溝主河道。由于北高南低的地勢關系,白浪河自北向南,流程落差較大,白浪翻滾,故稱白浪河。納蘭性德將此河寫作“白狼河”,那是因為他只知道其音不明其字之故。而詞《塞外七夕》中的“白狼河北”,也正是指今天懷柔區(qū)橋梓鎮(zhèn)沙峪口、上王峪村一帶景色。
可惜,在寫作《黃花城早望》后僅過了二年,納蘭性德便抱病溘然而逝,年僅31歲。
一顆文星悄然隕落,但他的光芒卻依然璀璨在長城內外。從納蘭性德留傳下來的邊塞詩中可以看到,這些詩詞的風格寥廓樸渾,清怨蒼涼,不同于遣戍關外的流人凄楚哀苦的呻吟,又不是衛(wèi)邊士卒萬里懷鄉(xiāng)之浩嘆。在他的筆下,邊塞烽煙,夕陽村落,畫角聲咽,戰(zhàn)馬悲鳴,盡皆入目。詞作天然去雕飾,用筆良多蘊致,抒情深摯自然,蒼涼慷慨之語,內中卻是不勝悵惘,興亡之嘆成為這些詞中最重要的主題。
追尋納蘭的腳步,今天,在水長城半島仍然能夠看到“淥井”,納蘭圍獵飲水處。世事滄桑,332年前的邊塞獵場如今已變成了景區(qū),一眼汩汩清泉變成了沉默的老井,井欄裝上了石柱鐵索,井水依舊清澈甘洌。淥井留下了納蘭的印記,也為景區(qū)增添了文化韻味。
淥井旁邊,一座茶樓古色古香。在這里小坐,泡一壺茶,品一杯香茗,聽灝明湖水清波蕩漾,擊起歲月深處的回響,看長城歷經(jīng)風雨后滄桑和厚重的交織,云起云落,風情如畫。
編輯/李雅
